兩邊的領主打過招呼後,安頓人類的工作便開始順利進行了,鎮守邊境的雙方族群遵從領主的命令引導這些人類進入領地內,其中之一包括爆豪所率領的狼族。狼族本身具有強烈的威壓,這對人類來說起到很好的鎮壓效果,他們乖乖聽命跟著配好的隊伍走,如果有任何小動作也會馬上被狼族人發現,因此一路上可以說是很平安的護送這些人類到安頓處,安頓處附近的族群也會接手相關事宜,狼族們只要負責護送工作就好。
  身為領主的轟早上便起床了,他舉著遮陽傘打著呵欠並在爆豪的陪同下走到護送路段上,看著底下密密麻麻的人類,在狼族的驅趕下有秩序的保持隊形,暫時還沒有人發現隱藏在樹蔭底下的血族領主。
  「呼啊……」轟不曉得打了第幾個呵欠,眼眸一片迷茫,眼皮沉重地隨時都會往下掉,還是爆豪幫他扶著傘才沒讓遮陽傘掉到地上,最後爆豪乾脆幫他舉著傘遮陽,並讓轟往自己身上靠攏,有了支撐點的轟看上去反而更想睡了。
  「你其實沒必要出來的,那些人類我們會管好。」爆豪說,低沉的聲音帶了一絲寵溺,轟眨了眨眼,強撐著睡意,連說話的聲音聽起來都有些飄渺:「我覺得、我好歹得出來看一……下……」
  轟的眼皮完全闔上了,胸膛平穩地起伏著,嘴邊呼出一口又一口的氣息,爆豪嘗試著叫喚一聲,發現對方真的睡著了,也就沒打算繼續吵,瞥一眼那些人類,並跟接收到眼神的族人點個頭打聲招呼,便化成狼形,揹著轟同時咬著遮陽傘往城堡走去。
  轟趴在狼背上呼呼大睡,而揹著他的爆豪盡可能走在陽光不強或者有遮蔽物的地方,減少轟被太陽照射到的機會,想辦法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城堡裡,他沒有理會一進城堡就湊上來的魁儡們,小跑步送轟回到房裡,並將他放置在房間中央的大床上,咬著被子幫他蓋嚴實,再到落地窗處拉好窗簾,稍微瞥一下底下那一條快要結束的護送線,抖抖耳朵跳上床,趴在轟的身上,頭湊到轟的臉邊,伸舌舔了一下,享受一點點清閒的時光,心裡估算著結束的時間點。
  眼看轟已經完全睡熟了,爆豪也放心地跳下床鋪,離開房間。
  這幾天爆豪每個晚上都會到城堡陪轟,夜行性的轟在看書或處理公事時,他就趴在旁邊睡覺,凌晨轟會抱著爆豪在床上入睡,等到天一亮爆豪醒來就會回到族人身邊,大概等爆豪的溫度從床上徹底消失後轟便會轉醒,再自己回棺材裡繼續睡,直到黃昏爆豪才會再回到城堡裡,趴在轟的棺材前邊睡邊等他睡醒。
  他們倆的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,彼此似乎都有那麼一層不想戳破的話擋著,儘管關係日漸親密,仍能感覺到微妙的距離感。
  爆豪回到護送部隊時差不多正要進入尾聲,最後的人類也交到接管的族群手上後,所以人都捏著肩膀鬆口氣,紛紛討論著等等要做什麼。爆豪打算先將大家帶聚落裡,斟酌剩下的時間再決定狩獵的區塊,因此跟切島一起把族人們集中起來,帶回聚落裡。
  他們剛回到聚落就被許多小孩子包圍,這些孩子還沒有看過人類,所以對人類非常感興趣,纏著那些大人問東問西的,就連切島身上也掛了三個小孩子,他們變化人形的能力還不夠成熟,因此不管是耳朵還是尾巴都呈現半幻化的階段,露在外頭晃啊晃的。
  孩子們大部分都挺害怕爆豪,現下也只有爆豪一個人沒有被孩子們圍住,招了不少人羨慕的眼光,而他不是很在乎地回到族長帳篷準備接下來外出狩獵要帶的東西,正當他出帳篷時,一雙雙顏色各異的小眼睛盯著他,外圍是正在等待他的族人們,而切島正夾在中間不知所措。
  「怎麼了?」爆豪問。
  「族長大人最近常常跟領主大人待在一起對不對啊?」
  「為什麼啊?為什麼晚上還要去陪睡覺?」
  「為什麼領主大人不會在白天的時候出來呢?」
  「族長大人什麼時候才會陪我們睡覺?」
  爆豪像是打開了孩子們的話匣子,他們一個接著一個提出問題,有如連環砲似的,壓根兒不給爆豪反應的時間,爆豪似乎被煩到了,臉色一沉,幾個識趣的孩子紛紛閉上嘴巴,還會摀住那些想要繼續講話的小嘴巴。
  爆豪深吸口氣,平復好心情後張嘴正要解釋:「我和那傢伙──」
  「啊!是領主大人!」
  「領主大人飛過來了!」
  孩子們的注意力馬上就被轉移,他們紛紛看向舉著傘逐漸朝這裡滑翔而來的轟,七嘴八舌又開始說話。然而,只見爆豪低吼一聲,孩子們又乖乖地閉上嘴巴。
  「那個白癡,不好好睡覺,又跑來幹嘛!」
  爆豪才剛罵完,小孩子們的注意力又被自己吸引,他與那些小眼睛對視許久,最後嘆了一口氣,重新解釋一次剛才還沒有講完的話:「那傢伙這幾百年來都只有一個人,身邊也盡是沒有生命的死物,作息也和大部分的生物都不一樣,我看他好像很寂寞的樣子,所以就去陪他了。」
  音剛落,轟緩緩降落到地面上,離爆豪的距離並不遠,馬上就被那些孩子們團團圍住了,舉著傘一臉茫然,面對孩子們拋出的問題都只能沉默以對。
  不,更正確的說,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。
  這時,其中一個孩子壯著膽子伸手拉轟的褲管,仰著頭盯著他看,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呀眨地:「領主大人,你很寂寞嗎?」
  轟眨眨眼,消化完孩子們問題後,開口回答:「『寂寞』是一種比較的情緒。當一個人從小就只有一個人的時候,他就不存在『寂寞』的感覺……」頓了頓,看向一臉無奈的爆豪,輕輕勾了勾嘴角,接著說:「這幾天爆豪一直跟我在一起,我想我開始知道什麼是『寂寞』了吧。」
  爆豪在他的說詞下漲紅了臉,避開他帶著笑意的視線。
  等轟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孩子們身上時,才發現孩子們各個都哭成一張大花臉,頓時又手足無措了。
  「嗚嗚嗚……領主大人不寂寞!」
  「領主大人我們陪你玩!」
  「我們都陪你玩!所以領主大人要常常來找我們!」
  他們拉著轟的褲管邊帶著哭腔邊說,耳朵和尾巴都下垂著,實在讓人於心不忍,轟只好一一應下他們的要求,這才讓小花臉們重新拾起笑容。
  好不容易打發完那些小孩,轟連打幾個呵欠,又恢復早上睡眼惺忪的模樣,爆豪看不過去而伸手拿走他的遮陽傘,拉著他先跟切島說一聲,讓切島帶族人們先去狩獵,再帶轟進族長帳棚裡面。
  「為什麼又出來?不是讓你好好睡嗎?」爆豪低聲問道,口氣不是很好,稍微有些逼問的意思在裡面,而轟有些呆滯地眨眨眼,又打了一個呵欠,坐在草蓆上依偎著爆豪的胸膛,意識看上去並不清楚。
  「我發現爆豪不在,就出來找你了……」
  「白癡嗎。」
  「嗯……」轟終究無法撐住眼皮,闔上後又靠著爆豪睡著了,也不知道這次送回去是不是又會一醒來再跑出來,簡直無法讓人省心。爆豪嘆口氣,化成狼形後讓轟枕在他身上睡,轟的手臂很自然地伸過來抱住他,就如同那幾個夜晚一樣。

  ※

  小小的身軀在偌大的城堡裡奔跑著,有著半紅半白短髮的男孩從樓上跑到樓下,有從室內跑到室外,當他在龍膽花田看到白髮女子蹲在花田前的背影時,揚起了大大的笑容。
  「母親!」男孩大聲地呼喚著,他還記得每次他這麼叫的時候,銀髮女子總是會轉過身來,露出既和藹又溫暖的笑顏,張開手臂迎接男孩的擁抱。
  ──但這次她沒有像以前那樣轉過來呢?
  男孩納悶著,他快步走過去,站在白髮女子的身側,疑惑地看著她──女子的視線看起來並沒有落在眼前的龍膽花田上面,而是隔著龍膽花田在看著什麼似的,毫無神采的眸子並沒有聚焦的模樣,不管叫喚幾聲都沒有任何反應。
  「母親,母親你怎麼了?」男孩抱著女子的手臂,十分著急的反覆叫喚著。
  突然,一道低沉且富有威嚴的聲音傳了過來。
  「焦凍,離開她。」
  男孩嚇了一跳,轉頭看向身後,那是一位高大的紅髮男子,嚴肅的臉比懷裡女子的體溫更冰冷,無聲的壓迫感使男孩忍不住顫抖了幾下,下意識抱緊了女子的手臂。
  「父親……」他弱弱地喊了一聲。
  男子微瞇著眼注視著女子的背影,他們之前沒有交流,有的僅是凝固般沉重的空氣,千斤般沉重地壓在男孩身上,壓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。
  過了很久、很久,就在男孩雙腿打顫,快要因為缺氧的錯覺而頭昏眼花時,一道壓低了嗓音的女聲劃破空氣,總算讓男孩能夠喘口氣──然而這只是開始。
  「你什麼時候才要離開?」女子開口說道。
  「你不該這麼跟我講話。」男子瞇起了眼,帶著微慍。
  女子冷笑了一聲,接話:「這麼多年來已經夠了吧?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?你成為這片土地的領主,我們也不會跟你搶,難道還不能放過我嗎?」
  「是你該放過你自己。」男子皺了皺眉,說。
  「……呵,這話說的真可笑,好像當初從我父親手中奪權的人不是你一樣!」女人猛然站起身,男孩被這份衝力撞倒在地上,抬頭茫然著看著女子臉上完全不熟悉的表情,看著那雙睜大的眼眸、勾著淒涼的嘴角,近乎是猙獰的臉孔。
  這不是我認識的母親。男孩心想,逼不得已地慌了手腳,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,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,這簡直比父親安排給他的修練還要可怕。
  須臾,男子閉著眼並重重呼出一口氣,抬手在兩側的太陽穴上按摩,等氣完全吐完了以後才開口說:「那件事我承認,但你不能在了解不完全的狀況下隨便安罪給我。」
  「隨便安罪?這話你也說得出口!」女人吼道,男孩著急的上前抱住女子的腿,顫抖著聲音說:「母、母親……」
  男孩的出手讓兩人同時頓了一下,只見女子的眼眸在看到男孩的瞬間睜了更大了,下一秒男子著急地喊聲和女子尖銳的叫聲同時傳入耳中,混雜的像是雷鳴,轟得一聲使男孩的腦子一團混亂。
  「焦凍,快離開她──」
  「啊啊啊啊啊──」
  伴隨著女子的尖叫,一陣冰冷至極的寒氣朝男孩襲來,接著他被一只粗壯的手臂抱起,在男孩尚未來得及反應前,尖銳的冰柱從女子身邊豎起,只差那麼一點點就會碰到男孩,他顫抖著身子,視線內盡是冰冷的白霧,他已經完全看不到女子的身影了。
  等他再度回過神來,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的身影都消失無蹤了,遺留下的只有跟現在的他等高的尖銳冰柱,以及枯萎的龍膽花田。
  他靜靜地看著這兩樣東西,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周邊早已陷入一片漆黑。

  ※

  轟是在渾身被冷汗浸濕的狀態下醒來的,他愣愣的瞪著眼前的帳篷頂,頭枕著既毛茸茸又溫暖的狼身,喘了好幾口氣才漸漸冷靜下來,默默的抬起頭捏著自己的太陽穴,試圖讓自己徹底靜下心。
  想起了很糟糕的……也許是轟的動作太大,驚動到了原本正在熟睡的米黃色大狼,一聲低嗚聲打斷了轟的思考,他轉頭看向看不出表情的狼臉,赤色的眸子滿滿都是擔憂。
  轟沉默了會兒,伸手捧著大狼的臉,並在他堅挺的鼻子上落下一吻。
  「爆豪,我做了個噩夢。」轟抱緊了大狼的身驅,想從那上面多吸取些溫暖,大狼沒有反抗,而是把自己的下巴靠在轟的頭頂上,閉著眼抖抖耳朵,似乎並沒有完全清醒。
  許久過後,久到大狼都快要回到夢鄉當中,轟才繼續開口說話:「我想起來了……那座花田,是為了我母親而栽種的。」
  聞言,狼耳瞬間高高豎起,大狼一下子清醒過來,他想變回人形,但身體被抱得很緊,根本無法動彈,只好轉而輕蹭對方的頭頂,當作應聲和安慰。
  「我母親那邊才是這塊地原本的領主,他們是冰雪精靈一族,後來我父親到這塊土地上……再後來我就不記得了,父親和母親結婚,生下我們幾個孩子,他們之間的感情並不好,好幾年之後,冰雪精靈一族遷徙到極北地區,但母親因為我們這幾個孩子而被迫留在城堡當中。」
  轟抿了抿唇,頭埋在米黃色的狼毛當中,柔軟的觸感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安心感,惡夢過後的餘波也漸漸被撫平,這是他這幾百年來第一次把這些事情說出口,他原本以為會帶到生命的盡頭都不會再提。
  「我想……母親她是憎恨著我們的吧。」轟收緊了手臂,將長久壓在心底的話語傾訴而出。
  狼形的爆豪沒辦法說話,所以他什麼話也沒有講,他只是輕輕蹭著轟的頭頂,在感覺到脖頸那一塊毛好像被什麼東西漸漸染濕的時候,也只是稍微調整了一下位置,讓轟整個人都陷入大狼毛茸茸的皮毛裡頭。
  帳篷外已經是一片夜色,安寧的夜色映在爆豪眸底,安靜而孤寂,深沉而無奈。
  他們就這樣靜靜的待著,從清醒的前半夜一路待到後半夜。

  ※

  等轟慢慢鬆開爆豪的脖頸,稍微擦了擦微腫的眼眶,注意到眼前的狼脖子有一片被浸溼的毛皮,臉上一熱,連忙捉著袖子擦拭那塊毛皮。
  爆豪看著轟在自己的脖子上反覆擼動,整顆心又酸又脹,他慢慢站起身調整位置,接著在烘的面前蹲下身,意示他上來。
  雖然納悶,不過基於對爆豪完全的信任,轟還是乖乖爬上爆豪的後背,伸手環住牠的脖頸,感受著底下既溫暖又柔軟的毛皮,滿足地呼出一口氣。
  爆豪站好後確認轟也抓穩了,喉頭滾動著發出低嗚聲,接著邁開四肢,猶如閃電一般衝出帳篷,狂烈的風朝轟正面撲來,他可以感覺到大狼是如何靈敏地擺動四肢調整位置,可以聽見風在耳邊呼呼地吹,那是跟在天上飛行完全不同的經驗,周圍的景色不斷地變化,出了聚落到草地、而後進入森林、跳上岩石,不同的景色其高度也不同,那都是轟未曾有過的。
  這就是……爆豪平常在看的景色嗎……轟的心臟撲通撲通飛快地跳著,夜色在星光的點綴下閃閃發亮,明亮的圓月已經快要落下了,夜間的小動物通常不多,他們一路上除了踩過小樹枝而響起的啪唧聲外也沒聽見額外的聲音,就算有夜行性動物也會因為狼族的威壓而選擇繞著走,所以他們一隻動物都沒有遇見。
  爆豪熟練地踩過石子路、跳上大塊的岩石,爬到佇立於這座森林的一座小山丘,山丘的這一側是轟的領地,而另一側則屬於那隻鷹族領主,這是隱藏在森林之中的小分界,大概除了熟悉這座森林的族群以外都不太能分出來,即使是領主。
  轟也是看了好幾眼才辨認出來,再往前就是西方領主霍克斯先生的領地了,而爆豪早就在他辨認出來前就已經停下腳步,轉過身面對轟的領地,居高臨下地將半座森林和狼族聚落收進眼底,還有那藍色的花田,以及起碼有三層樓高的大城堡。
  再過去一點的話就是小城鎮了,遠處的房子都變得像是螞蟻一樣小,白天城鎮裡會有市集,因為是方圓十里內唯一的市集,因此總是人山人海,十分熱鬧。
  可惜轟從未能參與或見識過那種熱鬧的場景。
  爆豪轉頭蹭了蹭轟的臉,意示他抓穩,兩人在山丘頂上吹了一陣子的風便下去了,下山的速度比上山更加快速,沒幾下爆豪就已經脫離山丘,慢慢走到山丘腳下的河邊。
  爆豪在鵝卵石子鋪成的河邊放下轟,接著低頭喝了幾口水並且洗把臉,甩乾時小水滴濺得到處都是,轟一點也不在意似的,伸手幫爆豪把臉擦了一把。
  「爆豪是不是常常會出來像這樣跑一跑呢?」轟問。
  爆豪點點頭,喉頭滾動了下,這時突然有隻白兔從河的另外一邊跳出來,一副想靠近卻又不敢靠近的模樣。爆豪見狀,瞇起眼發出低嗚聲,喉頭壓低的嗓音裡充滿戒備和警告,那只大概只有巴掌大的小白兔瑟瑟發抖幾下,急急忙忙地跳走了。接著爆豪才慢慢變化成人型,坐在轟旁邊不說話。
  「那只兔子是這個時間會起床的嗎?」轟一臉疑惑地問。
  「不,大概是起早了,又是只幼崽,還是讓他回去再睡一下吧。」爆豪說,似乎對於剛才嚇唬一隻幼崽這件事毫無心裡障礙。
  「狼族會放過幼崽並且連帶放過那些帶著幼崽的成年動物……以前只是聽說而已,現在第一次看到呢。」轟勾勾嘴角,說道。
  爆豪皺皺眉,撇過頭並說:「如果不讓那些幼崽成長,那些生物很可能會在捕獵者的壓力下滅絕,一個生物的滅絕會引來很多麻煩,我們狼族既然站在這些生物的頂端,當然得一定程度下保障這些弱小的傢伙了,不然總有一天會連我們都沒東西能吃。」
  轟淡淡地應了一聲,往爆豪的方向挪動幾步,身側跟他貼緊,感受著那溫暖宜人的體溫,此時他的手被爆豪握住了,體溫藉著相握的手傳進體內,從剛才就沒好好正常跳動的心臟又開始撲通撲通起來,身體從來沒有這麼灼熱過,就算只是錯覺也好,這種感覺很新鮮,他很喜歡。
  「爆豪,」轟想了想後開口說:「換你說說你的故事吧,我也想了解你。」
  爆豪微愣了下,抿抿唇,深呼吸幾口氣才開口:「呃……我這裡大概沒什麼意思,聽了也沒什麼有趣的吧。」
  「我想知道。」
  爆豪應付不來轟帶著期待意味的眼神,尤其還聽完他的過去。
  於是他重新吸了一口氣,做好心理準備後說:「我……在我還是族長候選人的時候,還有另外一位族長候選人跟我競爭,在知道我跟那傢伙得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競爭的時候,我是非常不爽的……那傢伙是族長的兒子,更正確來說是養子,那傢伙的生父母在一場狩獵中喪命了,後來族長收養他,但當時的我很瞧不起他,我從來沒想過之後還會跟他爭奪族長之位。」
  轟認真的聆聽著,異色瞳閃閃發亮的盯著他看,他看著爆豪默默的喉頭滾動了一下,轟抿抿唇,也不自覺跟著吞了一口水。
  「那傢伙其實還算有點本事吧?不管怎麼說,那傢伙跟我不管是想法還是做法都完全不同,因此我們經常起衝突,漸漸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,我們兩邊的支持者也跟著開始起了衝突,整個族群幾乎要分裂成兩半,那是我們兩個都不樂見的……後來我們好好商量過後,決定帶著自己的支持者分道揚鑣。」
  「之後都沒有再見過了嗎?」轟問。
  爆豪搖搖頭,「沒有,從那之後過了好幾年,我都沒有再看過他們。」
  「那爆豪……會寂寞嗎?」
  「我很慶幸當初決定要分開,畢竟我們完全不相容,硬是要待在同一族裡的話,之後一定會起更大更劇烈的衝突,甚至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。」
  轟握緊了爆豪的手,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,同時低喃:「那……跟我分開的時候呢?」
  爆豪的身體震了一下,沒有說話。
  兩人頓時陷入沉默,他們的視線一個往下一個往前,手緊緊握在一起,感受著彼此的體溫。
  「……爆豪,繼續待在這裡的時間不多了吧?」許久之後,轟低聲說道。
  「……下一個春天,就要開始遷徙的準備了。」
  那剩下不到一個月了。
  「爆豪離開的話,我會很寂寞的。」轟小聲地說,至今跟許多人見面、離開,這還是轟百年來既母親離開過後,第一次產生所謂「寂寞」這種情緒,只要一想到爆豪將來會離開這件事,整顆心就會整個被握在手裡似的,捏得陣陣發疼。
  不想要爆豪離開。轟偶爾會忍不住這麼想。
  爆豪沒有回話,而是握緊了轟的手,並將轟的手拉到懷裡,用兩隻手緊緊包覆住。轟把整個人的重量壓在爆豪的身上,伸手環住爆豪的腰,爆豪下意識伸過去的手顫抖了一下,停頓在空中一會兒才覆蓋住轟的後腦,眼眸裡盡是不捨的波動在翻滾著。
  兩人就保持相擁的姿勢持續到黎明的曙光慢慢從地平線往外擴散,爆豪才帶著轟走回城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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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尤伊.連.尤古里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